太上感應篇圖說(上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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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古代很重視“教化”,專門勸人為善去惡的善書有數百種之多。大浪淘沙,在歷史的長河中,流傳下來為人們喜聞樂見的善書不過幾種,而最受推崇的則為《太上感應篇》。它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大“善書”。《太上感應篇》又名《感應篇》,是一部道教典籍,它的文化內涵異常豐富,影響非常巨大,明、清兩代普及於皇室和民間,各種刻印本“遍及州縣,充於街衢”,可謂家喻戶曉。要繼承和弘揚民族文化,這本書是不可不讀的。
從思想史的角度來看,《感應篇》是道教與儒教、佛教相融合的成果。眾所周知,三教之間互相鬥爭又互相吸收,到了宋代互相融合。佛教談忠說孝,禪宗明顯地吸收了儒家的性善論和道家的自然主義。儒家吸收佛、道而變為新儒學,即理學。道教吸收儒、佛而產生了新道教,如:南宋初,何真光於1128年傳授淨明秘法,以後發展為淨明道;王重陽於1163年創立全真教,宣稱三教同源。《感應篇》便是新道教早期的著作。《感應篇》一開始就說:“太上曰: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這裏說的“太上”,是道教的最高神、宇宙的創造主,或稱元(太)始(上)天尊。道書原則上採用“太上曰”、“道曰”的形式,與佛經一樣,隱去真正作者的姓名。“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十六個字,是古人從生活經驗總結出來的哲理,為本書的總綱。
道教修行的目的是延年益壽,白日飛升。所謂“福”,便是長生與成仙;“禍”,便是多逢災難,減本人及子孫之壽。那麼,善惡之報,誰來監督和執行呢?《感應篇》指出,有司過之神、三台北斗神君、三屍神、灶神等。這些說法,是道教本有的。東晉葛洪《抱樸子》的《對俗》說:“行惡事大者,司命奪紀,小過奪算,……人欲地仙,當立三百善;欲天仙,立千二百書。”《微旨》說:“《易內戒》及《赤松子經》及《河圖記命符》皆雲,天地有司過之神,隨人所犯輕重,以奪其算,算減則人貧耗疾病,屢逢憂患,算盡則人死。……又言身中有三屍,……又月晦之夜,灶神亦上天白人罪狀。”灶神等考察人一年中善惡的結果及決定第二年禍福的報告,上奏天庭,經玉皇大帝審查和批准後執行。
按照本書總綱,神所給予的禍福,實際上都是人自己的行為召來的。因為神人互相感應,人有善惡神皆感知,所以神才相應地給人以禍福。主動的一方是人,禍福都是人自作自受。這個觀點,與傳統道教不同,而與儒、佛類似。
傳統道教求道的方法是符篆、禁咒、修煉金丹、導引等,本書完全排除這些神秘的東西,堅持日常的倫理實踐,去惡行善,濟世度人,靠自己的善行來求福避禍,長生成仙。這是道教內部深刻的改革,所以稱之為新道教。淨明道、全真教等,走的都是這條路子。
儒家和佛教則與《感應篇》這個觀點相似,連語言都相近。天人感應本是儒家的傳統思想,儒家認為行善就天降吉祥,為惡就天降禍殃,人們要趨吉避凶,必須靠自己行善去惡。《左傳•襄公二十三年》就明確說:“禍福無門,唯人所召。”佛教認為,眾生心有所思,口有所說,身有所動,便是作業。“業”是行為或動作的意思。眾生身、口、意作業是“因”,必定產生“果”報。前世的身、口、意三業是因,今世的命運是果;今世的身、口、意三業是因,後世將受相應的果報。善業拾樂果,惡業拾苦果。在善惡因果的嚴密關係中,眾生於六道中生死輪回,永無了期。即使是佛,也逃不了這個因果律的支配。顯然,在因果律中,關鍵是人自己的行為,因此,佛教歷來勸人:“眾生自度,佛不能度。”《感應篇》要人“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便是佛教《增阿含經•序品》中的話。可見,無論道、佛、儒的說法有何不同,都強調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這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精華;而使這個觀點深入人心,《感應篇》是起了作用的。
《感應篇》談去惡行善,特別闡發了心的重要性:“夫心起於善,善雖未為,而吉神已隨之;或心起於惡,惡雖未為,而凶神已隨之;其有曾行惡事,後自改悔,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久久必獲吉慶,所謂轉禍為福也。”這段話強調主觀的自覺性,是新道教的又一個重要特點。
中國佛教尤其是禪宗很重視心,認為心是萬物的本原,構造出龐大而精緻的心性學說。慧能《壇經》說:“一切萬法,心頭自心中。”所以,修行重在修心,“心但無不乾淨,西方去此不遠;心起不淨之心,念佛往生難到。”宋、明儒家接受佛家心性學說的影響,從側重社會政治倫理轉而注重研究心性,講修心養性、克己主敬、致良知,並上升到本體論,說理氣、理欲的關係,一變而為理學。我們看到,《感應篇》強調內心的去惡從善,把心中的善惡放在行為善惡之上,甚至雖然行惡,只要內心知錯改悔,也可轉禍為福,從而敞開了善門,給為惡者指明了出路。這種觀點,與理學、佛教相通,並開啟了新道教修心之門。淨明道宣傳嚴格的內心宗教倫理,如“忠”不僅是對世俗君主,而且是對“主宰萬神的心中的君”的道德要求;“孝”不僅是形式,而且必須做到“使父母心滿意足”。王重陽宣
傳嚴格的內心修行,專門修煉內心,對外實踐利他主義,以此作為“與道合一”的宗教實踐。
一般說來,善行和惡行是看得見的,而善心及噁心則是看不見的,因而內心去惡向善更難。《感應篇》針對這一點指出,內心的善惡,神能察知和賞罰。人們因此不能不心生警惕,不敢自欺,從而能夠自覺地嚴格要求自己在靈魂深處去惡從善。
儒、道、佛都強調內心的道德修養,追求人格的自我完善,要求自覺地“內省”、“慎獨”、“不欺暗室”。正是由於《感應篇》等的大力宣傳,這種主觀自覺性成為民族傳統文化中的積極因素,養育出千千萬萬樂於行善的善士賢者。
什麼是善?什麼是惡?原書作者在《感應篇》中以當時的倫理標準開列了善行三十多條、惡行一百六十多條,正反總共一百九十多條,比較具體而又全面地說明瞭善、惡的內容。如在政治方面,以“忠”為善行,而惡行則是“輕蔑天民,擾亂國政;賞及非義,刑及無辜;殺人取財,傾人取位;誅降戮服,貶正排賢;淩孤逼寡,棄法受賂”等。商業方面的惡行是“短尺狹度,輕秤小升;以偽雜真,採取奸利”等,善行則是“見人之得,如已之得;見人之失,如己之失”。人際關係方面,善行是待人仁慈謙恭,“憫人之凶,樂人之善;濟人之急,救人之危”;“不彰人短,不炫己長;遏惡揚善,推多取少;受辱不怨,受寵若驚;施恩不求報,與人不追悔”;惡行則是“知過不改,知善不為”;“造作惡語,讒毀平人”;“耗人貨財,離入骨肉;侵人所愛,助人為非;逞志為威,辱人求勝”等。家庭生活中以“孝友悌”為善行,惡行包括“男不忠良,女不柔順;不和其室,不敬其夫;每為矜誇,常行妬忌;無行于妻子,失禮于舅姑”等。對待自然界,要“慈心於物”,“昆蟲草木,猶不可傷”,即要求保護自然環境;“用藥傷樹”,“射飛逐走,發蟄驚棲,填穴覆巢,傷胎破卵”,“無故殺龜打蛇”等則為惡行。這些內容,有的是道教本有的,如談惡行部分多沿襲《抱樸子。微旨》;有的與佛教的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等戒律相似;但主要是儒家的世俗道德。《感應篇》以道家世俗道德的內容為“道”,要求“是道則進,非道則退”。這種觀點,反映出新道教由神秘化轉向世俗化,向世俗社會接近的特點。
道德是處理人際關係的行為規範,世俗的道德要靠教育、傳統、輿論等維持,宗教的道德靠對神的信仰來維持。無論是靠什麼維持,其內容都是時代的觀念,不能不打上時代的烙印。時代前進了,善惡觀念也會前進;但歷史不能割斷,傳統的力量無法消除,何況,今人與古人之間存在共性,這就決定了今人對古人必然也必須有所繼承。作為古代“第一善書”的《感應篇》,文字簡練,內涵豐富,結構謹嚴,說理清楚,影響巨大。讀讀這本書,看看古人提倡什麼,反對什麼,如何處理社會生活各方面的關係,如何對己、對人、對物,如何修心養性,如何造就完善的自我人格,對我們無疑是大有裨益的。單以對待自然界的態度來說,現在大家都感受到保護生態環境的重要性;而八百多年前的《感應篇》,早就要求“慈心於物”,反對傷害野生動植物,今天讀來,豈不發人深省嗎?
《感應篇》源自《抱樸子》,成書於北宋末年,作者是李昌齡。該書歷來有多家注釋,現在整理的本子是清人黃正元注、又經毛金蘭增補的《太上感應篇圖說》。這個本子有圖,有注,有案,有附,非常詳細,有助於我們理解原文的微言大義。整理者把全書譯為白話,方便讀者,功德無量!由於時代和階級的局限,《圖說》也存在十分明顯的封建性糟粕,對此,今天的讀者完全能夠識別,我們也就不一一指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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