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儀式與音樂之神聖性與世俗化(儀式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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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 序
道教之於臺灣,猶如道廟普及般潛藏於多數漢民族傳統社會的生活中,凡大自以生活圈為範圍之歲時節慶、社稷祈福消災,或小至個人、家族的祭解補運、安宅謝土、求嗣安胎、拔亡超度等諸事,選擇藉由民間宗教尋求好運勢時,均需透過法師道士以科儀助成。令大多數民眾感到親近又熟悉的道教文化,在結構上雖因社會變遷而與百年前的面向有所微變,即使在科學昌明的當代,信眾仍不減對神靈的崇拜熱誠,這些現象我們可以從近年來神職事務工作者年輕化及道觀宮堂的數大化、大型法事活動的活絡化見其一斑。
雖然從信者眾,能解讀道教經懺、文檢、科儀的內涵,能辨明儀式的空間意義,詮釋執法道士操演科儀的肢體語彙、科介動作的神秘性或禁忌,甚至對法器道具的功能表徵、或者祭儀用品如何搭配等種種的深層意義而不流於「迓香對拜」的眾生又有多少?道教數百年來累積的文化厚度恐非未受專業訓練的俗家子弟可以朗朗道述。而輔助道師進行儀式的是由後場南、北管音樂或雜腔小曲的伴奏及法師道士的吟唱誦念。這些熟悉又親近的南北管音樂作為法式宣行的引導或背景配樂,有助於道士法師在執法時的吟唱頌唸更加鏗鏘有力,突顯其法力無邊。宣行科演、吟唱頌念、南北管音樂,科儀因三者之間的巧妙搭配整體呈現,在純宗教的功能之外,如果我們以另一種世俗的眼光看待道教文化,它何嘗不是一項多元的表演藝術?
綜觀古今中外對於道教文化研究論述,能跨越道法科儀及音樂分析雙重領域並具權威性的,可說非呂錘寬教授莫屬。錘寬教授是位相當勤於田野工作的學者,在傳統音樂扎實的基礎之上,二十多年來足跡踏遍臺灣及中國大陸各大小道場,巨細靡遺紀錄各區域、各道派的精髓與異同並作深入淺出的分析,其治學嚴謹而不失客觀的態度,普受各道派道士、學界所尊敬;本書的完成便是錘寬教授二十多年研究結晶的整體呈現,不僅浩瀚的道教文化增添一份精闢的學術文獻,也普羅大眾開啟一扇理道之門,是一部兼具學術研究、入門閱讀的好書。
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文化資產總管理處籌備處 主任 王壽來
陳榮盛道長 序
我秉承祖業,從事道教法事已將近七十年,隨著演法經驗的累積,對道教科儀的深層意義也逐漸有所體會。本人並無專業的學術訓練,對道教科儀文本以及演法,為經由向祖輩及先賢的學習,以道教法事活動營生,直接為信徒服務,因而也認識了不少國際上知名的學者,如英國知名的科學家李約瑟博士、牛津大學知名的漢學家龍彼得博士,法國的施博爾博士、勞格文博士,日本的大淵忍爾博士、早稻田大學福井文雅博士、窪德忠博士,前美國在台協會主任丁大衛先生及他的公子也是知名的漢學家丁荷生博士等。將近半世紀的道教法事活動生涯,持續地有國外的研究者前來調查研究,逐漸意識到我所從事道教法事的歷史價值與重要性。
道教儀式是我的職業工作,道教音樂則是個人的愛好與興趣,好的道教音樂令人心曠神怡,拉近人神距離。道教音樂是道士團與後場樂師的整體呈現,後場伴奏的音調與前場的諧和性與一致性,才能達到具體的效果。以前先父後場樂師的音樂能力相當好,應該用線路、噯子的場戶都中規中矩,使科演頗為莊嚴諧和。目前後場以及助法道士的敬業態度與專業能力,已經一代不如一代,實讓人擔憂。
國內研究道教儀式的學者,經年有人前來寒舍以及道場調查訪問,其中對科儀以及音樂持續不斷進行調查者有呂錘寬教授。記得在我主持丁卯年佳裏鎮金唐殿五朝醮的前一年,彰化縣的名人呂世明先生曾陪他來拜訪,表示希望能調查金唐殿五朝醮的科演;隔不多久,呂教授又由呂世明先生陪同,邀請我同行前往佳裏鎮金唐殿,拜訪該廟的委員會,以徵求建醮委員會准許進入醮壇進行調查記錄。以前並未有如此慎重其事的研究者,為了推廣道教儀式的研究,金唐殿主任委員吳宗邦先生與我都表示歡迎之意。
從丁卯年以來,每逢有大型的醮典,呂教授經常前來採集調查,除了南部地區的法事,在北部地方主持的法事,如三重市昭安宮、先嗇宮、木柵指南宮的醮典,他也經常前來蒐集資料或探訪。長年交往對呂教授道教儀式與音樂方面素養的肯定,當遇有學術界邀請我做道教儀式音樂的演出,自然而然地請他代為安排演出曲目,並希望他能為道教儀式音樂做一些推廣與傳承的工作。
丁亥年底,呂教授完成一本道教儀式與音樂方面的專著,請我寫一篇序文,個人才疏學淺,並無學術的專業,經再三懇請,乃從自己的道教儀式工作與若干相關的生活經驗談起,藉著篇幅,讓人們瞭解臺灣道教儀式演變的蛛絲馬跡,以及呂教授的道教儀式研究背景。
台南市道教協會理事長 陳榮盛法名 陛
朱堃燦 序
道教是一門深不可測而又淺而易見,伸手可得的文化。莊嚴的儀式,虔誠的信仰與世界各宗教不無二致。但與俗事的牽連,人性的羈絆又有時覺得詼諧又鄉願,憨直而俗氣,這才是道教神聖和可愛之處。各地有各地的民情與習慣,但總離不開它的範疇,故儀式包含山、醫、命、蔔、相、巫法、戲劇等,都在它的法統之中。“一樣米飼百樣人”,所以道教在民間的發展,每一個地方有每一個地方的特色,每一派門有每一派門的說法,嚴謹莊嚴又五花八門,符合人性需要亦能配合時代發展。在出世為出家道士,在入世為火居道士,所以尊重世俗性與地方性的文化,才能保留活潑且有生命的道教。
記得歲次壬戌年松山奉天宮舉行五朝禮鬥福醮,由道德堂劉國煥道長主持,當時筆者二十七歲,有緣的遇見法國遠東研究院的研究員勞格文先生前來臺灣做田野調查,方知國外有學者對道教作有系統的研究。在極少資源幫助之下,作艱辛克勞的調查工作,其精神激發了我對自己工作的熱忱,和對發揚民間宗教的神聖使命感,因而重新認識自己,不斷地充實自己、肯定自己。更開闊視野對道教的認知、演法的詮釋等,作整體性的瞭解,對道門來龍去脈作一番深入的認識,更奠定日後求知的渴望和不懈的意志。勞格文先生也與筆者結下亦師亦友的師徒情誼。
民國七十四年歲次乙丑年,筆者應法國遠東學院的邀請,前往法國、瑞士、羅馬等地,講述法場儀式的演法,自此展開國際觀點,也期許能得更上一乘的道法宣揚。民國七十六年歲次丁卯年夏天,接到勞格文先生從法國的來信,稱臺灣北部道教儀式科范在福建漳州地區找到了相關道法的道壇,於是於當年與勞格文展開一趟臺灣北部正一派道壇源流的考察,從香港轉機到白雲機場後,搭夜行公車到汕頭,輾轉到黃崗、詔安。在詔安縣城經與當地的對台辦事處接洽,搭該單位的車子前往位元於詔安縣山區的下割,拜訪顯聖壇道長江阿善先生,此時道法相隔已經兩百多年的兩位道士,在一齊同唱迎仙曲,引起所有人的驚訝:相隔已逾兩個多世紀的道壇,唱法竟然依舊,真是曲合從心,一切盡在無言中。人雲“與君一席話,勝讀萬卷書”,從詔安縣下割的唱腔、建壇、曲牌、秘訣,臺灣正一派道壇與之基本相同的情形。
認識呂錘寬教授是二十多年的事,他對道法道法的認知與豐富的學識,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繼中央研究院研究員劉枝萬先生之後,呂教授也是相當深入田野工作的學者,無論臺灣南部靈寶派道士或北部正一派道士,在道士圈內的人都知道他是個認真負責、細靡洞徹的學者,更有五次進入中國作全面性的道教儀式、地方派別的調查,留下記錄的完整性,真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呂教授是十足的道士之良師益友,以特有的音樂涵養,為道教譜出珣爛光輝的樂曲。追隨其良師許常惠教授的足跡,踏片所有的音符世界,曾獲得法國巴黎第四大學音樂學院的文憑,用以紮根於傳統音樂的薪傳中,涉獵民間宗教音樂與道法科儀的知識,可謂權威中的翹楚。著作嚴謹且不失客觀的態度,得到南部與北部道士的尊敬。認真且尊重道教的世俗,更是個學者中的道士。是一個以腳走入道士家,以手寫出法師心,更以照相機一點一滴留下真實完美見證的現今道教史料的學者。
今聞呂教授彙集整理中國與臺灣、南部與北部、正一與靈寶,各地各派演法的差異,醮會內容作一番宣揚與介紹,實可謂“吾道幹城”,呂錘寬教授常以弟稱余,又不以弟才疏學淺為意,命弟為其新書《道教儀式與音樂之神聖性與世俗化》作序,誠惶誠恐作序於。
民國九十八年歲次己醜年桐月
蘆洲題妙壇
朱堃燦法名 大輝
徐瀛洲先生 序
從年輕開始,即對廣泛的庶民生活文化產生濃厚興趣,工作之餘的時間多到四處調查蒐集民俗文化標本,尤其熱衷於臺灣原住民的文化,主要為雅美族(現在稱為達悟族)與排灣群,經常前往蘭嶼調查雅美族的生活習俗與信仰,對這個民族的儀式與音樂也做了較為系統與全面的紀錄,因此,曾經與知名的音樂學者許常惠教授共同撰寫了一篇關於雅美族對音樂分類的觀點的文章。同時,早年也經常參與民間信仰儀禮活動,而直到中國政府採取開放政策,觸角自然延伸到中國南方各省,並曾與台南市土城正統鹿耳門聖母廟合作,共同舉辦台閩「媽祖信仰民俗文物展」。此因緣際會之下,對道教的文物蒐集也更為全面,包括木雕神像,神像畫以及科儀手抄本等。我向來都為所蒐集的物件進行分類建檔,視覺性的神像較容易解讀,至於手抄本類的物件,在數量增加之後,究竟要怎麽處理就頗覺得傷腦筋。
三十年前在許常惠教授的邀請下,曾參加由他倡議成立的中華民俗藝術基金會,因而認識了呂錘寬教授,當時他的主要研究為南管音樂,出版過多部南管音樂著作,曾拜讀過他所寫的《泉州弦管(南管)研究》、《泉州弦管(南管)指譜叢編》,故每當蒐集的手抄本中有南管類的樂譜,我常向呂教授請益。後來呂教授也研究道教儀式音樂,我們且曾於1989年一齊到福建省的平和縣以及詔安縣進行田野調查,訪問了三壇道士壇,並且親自見識他們仍保存頗豐富的抄本資料。每當在道教手抄本的蒐集方面有新的資料進來,我就會邀請呂教授前來,聽聽他對內容的看法,通常他都先對物件進行分類,如科儀書、經懺、玉訣、文檢等,再翻閱內容是否有何特點。經由他的詳細審視,曾發覺所蒐集的文檢類抄本中,有若干冊的年代來自明嘉靖間,這一方面也讓我隱約覺得,道教儀式的大傳統似乎保存於民間,蒐錄於《正統道藏》裏面的只是其中的部份。
去年(2008年)國立傳統藝術中心舉辦了一季名為『臺灣民俗大展』的展覽,承辦該展覽業務者請呂教授協助策劃,根據主辦單位的構想,內容包括道教文物與陣頭,道教文物的部份,原欲從民間尚在從事法事活動的道壇借取,可是道士擁有的物件,因為法事的關係經常使用,無法被借取數個月,最後乃從我歷年的蒐藏品中找出一套展出。在短短約三個月的時間內,多虧呂教授的協助篩選展品與撰寫說明,因而能使該次的展出順利,且有系統性與完整性。
過了不多久,呂教授向我提起將出版一本道教儀式與音樂的專著,請我寫一篇序文,幾經多次思考,自忖並非道教儀式或音樂的研究者,在作者一再邀請之下,想一想與他多年交情,對他研究道教儀式與及音樂的調查,以及他與道士之間的往來,有多次相處的經驗,而且也多次一齊調查陳榮盛道長主持之法事,包括台南縣政府主辦的『2008年臺灣燈會』期間,陳道長主持的『道教金籙祈福法會』的11天法事,該次法事曾由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委託進行全程的錄影記錄,我則推薦主辦單位委由呂教授撰寫《208年臺灣燈會•道教金籙祈福法會紀勝》的專書。呂教授這本著作《道教儀式與音樂之神聖性與世俗化》,以田野調查為基礎,內容涵蓋以符籙科儀為營務的天師派,與養煉清修的全真派的儀式,而且針對其中的音藥給予採譜分析,分別論述儀式與音樂神聖性的內容組成,以及世俗化的層次。他對道教儀式的描述很有系統性,對儀式音樂的分析,看起來也頗具有他所稱神聖性與世俗化的內涵。相信這本書將能提哄人們廣泛認識道教儀式與音樂的參考,故樂為之作序。
2009年8月
南方俗民物質文化資料館籌備處主任 徐瀛洲
Preface by John lagerwey
Professor of the History of Taoism and Chinese Religions, Ecole Pratique des Hautes Etudes (Paris-Sorbonne)
Professor of Chinese Studies, Centre of East Asian Studies, Chines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I am most grateful to Lü Ch’ui-k’uan for his invitation to preface his magnificent work, this work of a lifetime, and it is a special privilege to share that honor with the two Taoist priests who have taught me the most, Chen Jung-sheng of Tainan and Chu K’un-ts’an of Taipei.I first met Master Chen when Professor Kristofer Schipper invited him to Paris in the spring of 1977.He befriended me and, starting in 1980, took me with him to watch him perform many times.Master Chu I first met at a jiao in Songshan in the year 198 1.We became fast friends and, over the years, spent many months together.In 1985, we went to Italy together, and he became, I believe, the first Taoist ever to visit the Vatican.In 1988, we went to Zhao’an to meet with Taoists and confirm that the northern Taiwanese tradition of the jiao did indeed come from Hakka territory there.
It was in 1986-87, during a year as Visiting Scholar at the Institute of Ethnology of the Academia Sinica that I first met Lü Ch’ui-k’uan.Very quickly, we began to attend jiao together, and to sit up late with Chu K’un-ts’an, drinking, snacking, and discussing Taoist ritual.Later, during Lü’s studies in Paris, we saw each other weekly,and he kindly translated into Chinese for me a whole series of essays about my fieldwork in Fujian.We also agreed that he would carry on the work I had begun in 1989-90 in Cangnan,Zhejiang, and, when he had, we wrote together an article on this extraordinary tradition.
Looking over this book with its many pictures is for me like traveling back in time, a reminder of these many shared memories, in Taipei and in Paris, and of our common pursuit of understanding of Taoist ritual.This book, of course, contains much more than those memories: it introduces the reader to a vast panorama of Taoism, yesterday and today, in China and in Taiwan.For an introduction to Taoist ritual, there is no better guide than Lti Ch’ui-k’uan, for not only does he have unusual depth and breadth of experience, he is that rarest of persons who can write with authority both about popular Taoist ritual and music.
In ancient China already, music and ritual were inseparable.Those of us who, like myself, can only give an accounting of ritual will never be able to match La Ch’ui-k’uan, who writes masterfully about music as well.
Nankang, 7 May 2009
榮格文教授 序
勞格文
法國高等實驗學院(巴黎-索邦)「道教史及中國宗教」專業教授
香港中文大學東亞研究中心「中國研究」專業講座教授
這本書是呂錘寬用畢生精力寫成的一部傑作,我非常感謝他邀請我為之作序。而且,能與台南的陳榮盛道長和臺北的朱堃燦道長共同作序,這使我感到特別榮幸,因為他們是對我賜教最多的人。初次見到陳法師是在1977年春,當時施舟人教授邀請他來到巴黎。陳法師對我非常友善,從1980年起多次帶我去觀看他做法事。我與朱法師則是在1981年松山舉行的一次醮會上認識的。我們成了摯友,年深日久,我們一起度過了許多歲月。1985年,我們一起去了義大利,我相信他是有史以來第一位參觀梵蒂岡的道士。1988年,我們去見詔安的道士,證實了臺灣北部的醮儀傳統的確源出當地的客家人居住區。
1986-1987年,我在中央研究院民族研究所做訪問學者,結識了呂錘寬。我們很快就一同參加醮儀,與朱堃燦法師一起通宵達旦地飲酒、吃夜宵,討論道教科儀。後來,呂錘寬來巴黎做研究時,我們每週見面,他還熱心地將我有關福建田野調查的全部論文翻譯成中文。我們達成共識,由他接續我自1989-1990年起在浙江蒼南所做的調查工作。工作完成後,我們合撰了一篇論文,來討論這個很特別的道教科儀傳統。
展閱此書,流覽書中的眾多圖片,彷彿時光倒流,勾起了我們共有的許多記憶。我又想起了我們在臺北和巴黎的日子,想起了我們對道教儀式的共同探求。當然,這本書的內容遠不止這些回憶,它向讀者展示了道教的廣闊全景,範圍從古至今,從中國大陸到臺灣。沒有誰能比呂錘寬更好地引導讀者去認識道教儀式——他不僅具有深刻而豐富的經驗,非同尋常;而且他寫的書具有權威性,既能談道教儀式,又能談道教音樂,他這樣的人實屬鳳毛麟角。
早在中國古代,儀式和音樂就不可分割。像我這樣只會描述儀式的人,永遠都不能跟呂錘寬比肩,因為他寫音樂著作也同樣在行。
2009年5月7日於南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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